阿香

凹三:AXblossom

【Drarry】守护者(短/HE)

2015.12

    离开圣芒戈分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德拉科刚一推开医院大门就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他猛吸了几口,感觉之前快要崩断了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该死的加班!战时病历归整和魔药登记的杂活让人在圣诞节也不得安生。他们这些被调来支援的人没日没夜忙了三天,可最后——看在上帝的份上——居然每人只分到了一盒红丝绒小蛋糕!狗屁的圣诞礼物,德拉科没好气地瞅了眼手里的小蛋糕盒子,在幻影移形前又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第三支烟。

    在开门之前,德拉科还存有一丝幻想——或许波特会奇迹般的因为某个不得已的缘由没去韦斯莱家过圣诞节,这样他一打开门,就能看到那个顶着鸡窝头的傲罗正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盛火鸡的大盘子——要知道今天可是周六,波特一定会像其他的周末一样自觉自愿地按照协议准备两人份的晚餐,说不定还会有葡萄干布丁和烤棉花糖热巧克力之类——可当他打开门,发现迎接他的只有一地白蒙蒙的月色和邻居家圣诞彩灯照在玻璃上的一小片灯影后,金发青年居然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他妈一定是有生以来最惨的圣诞节——倒在沙发上点起今天的第四根烟时,德拉科.马尔福绝望地闭上了眼。好吧,或许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惨,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的人来说,大吃一顿还不如早点入睡来得实际——况且,他现在迫切希望这个悲惨的日子赶紧过去。

    但,这个晚上注定一切都不会如他所愿。

    就在德拉科洗过澡爬上床,正准备饮下一瓶能让他有个绝妙睡眠的安神魔药的一瞬间,一阵大力擂门声吓得他手一抖将那瓶魔药结结实实泼了一被子。

    “妈的!”咒骂着翻下床,他还没来得及将拖鞋套在脚上就听见哈利站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他的名字——梅林的四角裤啊!那声音听起来用了比捶门还要大的力气,德拉科毫不怀疑整层楼的人都能听得见——该死的疤头永远都知道如何最快地惹毛他! 

    “砰砰砰!”哈利不屈不挠地砸着门,“马尔福!你这家伙为什么要用反锁咒!你明知道我不在家!快点过来开门!我的胳膊要断了!” 

    “咣咣咣!”显然极端暴躁的哈利已经开始用脚踹门了,“该死的!你聋了吗!快点给我开门!!!!”

    “梅林啊!——”就在哈利扯着嗓子喊到第七分钟的时候,他面前的门终于打开了。德拉科.马尔福惨白着一张脸盯着他,那表情就好像哈利是他的杀父仇人——事实上当年德拉科真的除掉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时表情还远没这么可怕,哈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里那大到不可思议的纸袋子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能坚持住滑落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苹果和橙子呼啦啦滚了一地,一大包没有扎紧口的巧克力洒了出来,不幸遇难的鸡蛋从纸袋的边缘惨兮兮地渗出蛋液,“哦天哪!”哈利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去捡越滚越远的苹果,却一不小心碰洒了立在门口的牛奶瓶。

    “真够倒霉的!”抖了抖溅满了牛奶的裤腿,哈利闷着头将能够着的苹果丢进袋子里,“早知道我就该用空间扩增咒的。”

    “哦你当然该用了!天知道你抱着那个袋子的样子有多蠢!”瞅见哈利的狼狈样后最终还是放弃发飙的斯莱特林黑着脸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捡起自己脚边的橙子扔进袋子里。

    “理智告诉我不该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哈利瞪了他一眼,“当然了,它也告诉我应该抱着这些东西直接去韦斯莱家,而不是回来听你这白痴对我冷嘲热讽。”

    德拉科拾捡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瞪大眼睛抬起头,“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是说,你没去韦斯莱家?”

    “没去,”哈利将巧克力的口扎紧塞回袋子里站起身,“去了难免会遇到金妮和她的新男友,战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意义非凡,我可不想让任何人不快活。下班后我陪罗恩他们采购了点东西就直接回来了——我们本来可以多待一会的,可该死的周末加班让我到那儿都快七点了。真想不通魔法部居然在圣诞节也不让人消停。”

    “哦?韦斯莱夫人难道没有泪眼朦胧的拉住你的袖子求你别走?和他们一起分享家人的关爱和美味的晚餐?”德拉科在嗓子眼里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在哈利走进来后一把摔上加了反锁咒的大门,“穷鬼们可都喜欢来这么一出,我就算是从没见识过都能想象。”

    “闭嘴马尔福!”哈利将黄油从袋子里掏出来扔进冰箱(在他的执意坚持下德拉科最终同意让这麻瓜电器在他们的房子里占据一席之地,一周后,德拉科无师自通地往里面冻了整整一抽屉的冰激凌),“不许你侮辱韦斯莱家,别忘了在之前的圣诞节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这蠢货什么时候才能记着点别人对你的好?”

    “你是说鸡肉派和乳脂糖?谢天谢地,那可是我长这么大最讨厌的两种食物。当黄鼠狼把那东西端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准备在圣诞节谋杀我!”德拉科随手掂起一个哈利刚刚洗干净的苹果咬了一口,朝在水池边忙碌的青年努了努嘴,含糊不清地说道:“倒是你波特,我还挺喜欢和你一起过的那个圣诞节的。还记得吗?我们掉队的那次。你携带的那些麻瓜品真是棒透了!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好吃的酱。虽然我们被食死徒追的满山乱窜,但为了那些辣酱,我愿意在山上躲一整年!”

    “你说真的?”狐疑地瞅了一眼倚在门框上的德拉科,哈利从鼻子哼了一声,“真不容易!看来耶稣基督的确在今晚显灵了。或许我该说是因为和一个混血种一起生活了几个月,马尔福少爷终于学会了怎么做一个不讨人厌的正常人?”

    “哦波特!请你还是以为是耶稣基督的功劳吧!天知道我有多受不了你们混血的那些生活习惯——当然,除了饮食。”嗖的一声将苹果核扔进那个离他足有好几米远的垃圾桶里,德拉科理直气壮地叉着腰站在哈利面前扬起下巴,“说吧疤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今天我心情不错,可以考虑帮你打打下手。”

    “去把冰箱里的剩面包拿过来。”哈利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What?剩面包!”德拉科瞪大了眼,“上帝啊!波特,你就在圣诞节这样对待你的可怜的饥肠辘辘的加了三天班的室友?耶稣基督为什么不对你也显显灵呢!”

    “滚蛋吧马尔福!我忙了一整天饿得要死,没工夫像你以为的那样做顿大餐。”哈利将手里装蜂蜜芥末酱的塑料瓶扔在案板上,没好气地再度弯下腰在柜子里翻找德拉科喜欢的罗勒酱,“要么闭上嘴吃三明治,要么就自己打电话给附近的麻瓜披萨店吧。”

    半个小时后,德拉科咀嚼着他的那一份熏牛肉三明治,小心翼翼地盯着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埋头苦吃的哈利。“我说,”他刚蹦出两个字就看到哈利的脸慢慢转向了他——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老子很不耐烦你敢多说一句废话试试看”。于是德拉科硬咽下已经噎到他的三明治,指了指隔壁——即便是施了三个加强静音咒依旧阻隔不掉那边圣诞派对堪比大爆炸的音乐声,“他们挺热闹的哈?”

    “你想去可以但别拉上我,”哈利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德拉科,拍了拍袍子上的面包渣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我现在只想快点爬上床,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等等疤头!”看着哈利慢吞吞地捶着肩膀站起身,甚至还向卧室的方向挪了一步,德拉科猛吞下手里的面包从沙发上跳起来拦住了他,“我说,今天可是圣诞节!你就打算这样去睡觉?”

    “不然呢?”哈利皱着眉头拨了一把德拉科的肩膀,“快闪开马尔福,现在我眼前有四个你在摇头晃脑。” 

    “不,我是说,波特,这可是战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多有纪念意义!为什么不选择和你友善的室友一起过节呢?在这个有红丝绒小蛋糕的圣诞夜。”德拉科往前跨出一大步挡住哈利,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之前被随意丢在桌子上的白色盒子已经被他捧在了手心里,他将盒子挪到哈利眼前的位置,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发自内心的假笑,“而且你确定隔壁声音这么大你还能睡得着?先说清楚,我可没有安神魔药了。就在你像头熊那样捶门的时候,我把它们全都泼在了床上。毫无疑问,这都是你的错!”

    哈利烦躁地瞅着德拉科,就在他忍不住将这挡住他路的家伙一拳揍翻之前,他的肚子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妈的!哈利看到德拉科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但他明显已经来不及和他计较了,小蛋糕的香味正像一条淌满牛奶的河流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鼻腔里,他终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德拉科手里的白色盒子上——从形状来看里头至少装了8个小蛋糕,而透过盒子顶层的塑料纸,他还能看见丝绒蛋糕上被烤的恰到好处的瓜子仁和一层厚厚奶油糖霜。哈利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说,圣诞夜的三明治的确寒酸的太过分了。 

    “我们可以在客厅下盘巫师棋,或者聊聊天什么的。”德拉科的语气又兴奋又温柔,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就好像他已经饿了三天而面前正有一只烤的油光水滑的大火鸡,“你知道我们已经成为室友三个多月了,波特,三个月!却没有过一场夜谈会?这太不正常了!当然,你也可以用你买的那麻瓜机器再看一场,那叫什么,哦电影!我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小蛋糕,冰箱里还有些爆米花呢!我说,如果你愿意一起过节,我可以分一半蛋糕给你,我发誓——” 

    “全给我。否则我现在就去睡觉。”哈利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天杀的!”德拉科猛地跳了起来,差点把手里的蛋糕盒子甩出去,“该死的疤头!上帝的爱就是这么教导你对待室友的吗?这可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圣诞礼物!你做梦!”

    “那好吧!”哈利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你一个人好好享用它们,我要去睡觉了!” 

    “等等!好吧……我只能再给你两个,不能再多了!”

    “四个。”

    “妈的!至少让我留一个不行么?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熏牛肉三明治难吃的要命!”

    “好吧成交!”满意地看到马尔福一脸挫败地扁着嘴,哈利嘻嘻笑着将蛋糕盒子从他手里拽出来,“给我找点提神魔药来,Daddy陪你过个难忘的圣诞节!”

    “Fuck you!Potty!” 

    三十分钟后,伴随着焦糖爆米花在微波炉(哈利在和德拉科协商了一周后成功引进的第二样麻瓜电器)里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哈利将两大杯加了棉花糖的热巧克力放在了桌子上。而德拉科也在一堆哈利买回来却没什么时间看的DVD里挑了一张塞进了他之前深恶痛绝的麻瓜机器里(当然他现在已经很会操作它们了)。

    “提前申明波特,我对电影这东西可没什么研究,如果我挑了那种,呃,麻瓜们说的那种狗血烂片,你可不能怪我。”德拉科蜷在沙发里,在看到屏幕上缓缓浮现的“DreamWorks”字样时颇有些紧张地瞅了瞅盖着毯子斜躺在沙发上的哈利。

    “这可不大可能。”哈利将两只脚搭在茶桌边的椅子上,“碟片都是赫敏帮我选的,你知道她的聪明才智在任何领域都一样有效。更何况她将这些电影交给我的时候还说这都是根据网上最靠谱的电影推荐帖买的。”哈利说着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巧克力,当他将杯子从眼前挪开的时候,画面正定格在一轮完满的月亮上。

    “啊哈!”他听见身边的德拉科怪叫了一声,“麻瓜们总喜欢用月亮开场,我打赌他们一定没听过任何关于狼人的传说。”

    “闭嘴马尔福!”听到主人公的第一句台词被德拉科的声音完全盖住,哈利恼火地吼了一声,“能等我们看完了再废话么?”回答他的是蛋糕包装纸被拆开的沙沙声。 

    电影的名字是《守护者联盟》,讲述的故事是从一轮满月开始的。少年杰克被月亮自黑暗中唤醒,成为了可以随意使用冰雪魔法的杰克冻人。当看到杰克施展魔法的时候,德拉科不屑地哼哼了两声,不过他大概是在忙着往嘴里塞蛋糕所以没说什么——因为五分钟后,当只吃了一个蛋糕的哈利将手伸向那个放在两个人中间的盒子时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空了。

    但哈利并没有说话,事实上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们都没再吭声。他们一起盯着电视上对于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显得有些幼稚的动画电影一言不发。直到坐在雪橇上的杰克微笑着将最后一朵雪花从掌心抛出来,哈利感觉那朵雪花好像落在了他心里,让他心底里的某个角落变得又轻柔又冰凉。

    哈利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

    正如杰克被月亮唤醒之后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他真实的过去一片模糊,直到他加入了守护者联盟成为守护孩子们梦境的精灵之一才渐渐看清了自己。哈利在收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之前,他也一直过着并不属于他的别人的人生,怀着完全不会同事实相匹配的认知,直到魔法世界中所遭遇的一切挖掘出他真实的全部生命。

    当圣诞老人将象征杰克内心的套娃递给杰克的时候,哈利看到那是一个将魔杖紧紧攥在胸前表情坚定的守卫者,虽然杰克看起来总是个调皮莽撞的捣蛋鬼,但那并不妨碍他为了守护什么而生的勇敢内心——这通常只会鼓舞孩子们的片段让哈利忍不住回想起邓布利多还活着时的一些旧事。在他因为分院帽的决定惴惴不安,第一次发现自己会蛇佬腔,被欺凌被误解被无端施暴,更面对伏地魔第二次正式卷土重来的那些时刻,那个白胡子的智者一直都尝试着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内心,看清内心深处和他人的不同,找准一开始就具备的品质,奋力一搏,永不放弃——这些教诲在他心里如同云柱星火照亮前路,在伏地魔死后的那五年战争中,他靠着这些东西才没被摧枯拉朽的失败击垮——当然,也不仅仅只有这些。

    从刚才开始哈利就注意到德拉科一言不发,他最开始还以为那个斯莱特林最终受不了麻瓜们的玩意儿所以睡过去了,但当哈利转过头,却看到德拉科捧着杯子维持着一开始的那个姿势呆呆坐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开始出字幕的电视屏幕。

    “片子不错,马尔福,”虽然多少有点吃惊,但哈利还是选择率先打破沉默,“很符合圣诞夜的气氛,充满了温暖和爱,甚至里头还有打雪仗的镜头。看在电影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小蛋糕的事了,当然,如果你下一次还拿着食物准备收买我和你一起做什么的话,我的答案是不!”哈利说完看了德拉科一眼,按理说平时他听完这话早该跳起来炸毛了,但今天,他只是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只快要睡着的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出神。

    他们再度陷入了莫名又怪异的沉默,这状况在他们刚开始成为战友的时候总是出现。那时候哈利总要提防德拉科是不是卧底会不会倒戈,那些同处一个帐篷的夜晚他总是握紧魔杖睁大了双眼,直到德拉科第一次为了救他差点丧命。再后来,他们从战友变成了室友,两个都无处可去的可怜虫在和平降临后一样不安更不知所措,那时候的夜晚他们也经常这样无端的沉默,比起看书或闲聊他们总更倾向于一起坐在沙发上分享几包烟,一直到整个屋子被烟染得白蒙蒙的好像每一场战役结束后的清晨。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现在已经熟络多了,熟到可以将一个明明占据着自己私人空间的家伙当做不存在,熟到对彼此的生活细节知之甚多知之甚广,熟到总是可以找到让两个人都喋喋不休的话题不至于回想起任何让他们再度无措的过往。可讽刺的是,当看到德拉科的这幅模样,哈利却没办法无比熟络地找出一个合适的话题来帮助他们摆脱这种沉默。

    他们低头不语,就在哈利以为德拉科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那个金发斯莱特林开口说话了。

    “你相信有守护者么疤头?”德拉科抬起头,他的声音轻得好像杰克抛出的一朵雪花,也碰的哈利心口一阵轻柔的冰凉。

    “你指什么样的守护者?”哈利吞了吞口水问道,“电影里的?”

    “差不多吧,”德拉科耸了耸肩,将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搁在桌子上,“或者别的什么,老实说我不太了解麻瓜世界的东西。”

    “如果说是电影里的,那对于麻瓜而言恐怕都是幻想。但你和我应该都不大陌生,摄神取念可以操控梦境,而如果我们愿意,也可以变出一屋子的雪来堆个雪人什么的,而牙齿——”

    “不,波特,”德拉科摇了摇头打断他,“我指的仅仅是守护者,单纯守护着什么的那种人。你相信他们存在么?”

    德拉科问出这句话时正直直看着他,那表情比他加入凤凰社宣誓的时候还要认真。哈利顿了好一会,他眉头紧紧拧起来的样子从德拉科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谨的战局考量。接着德拉科看到他对着自己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他回答道,语气轻描淡写却小心翼翼,好像他从张开嘴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会吓到德拉科,“当然了。而且你就是我知道的这种人,马尔福。”

    “我?”德拉科愕然地瞪大了眼。

    “没错,”哈利继续点点头,看到德拉科的表情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哦得了吧马尔福,干嘛这么吃惊?你明知道自己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那次我们回到霍格沃茨,你也看到了整间学校的人是怎么对你的?斯莱特林的名誉院长,你的画像和斯内普的摆在一起,甚至还拥有一个世界级的后援会。”

    “别提那档子事儿!”德拉科忍不住在毯子下头踹了哈利一脚,“那个后援会是我见过最扯淡的东西,而且,波特,我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靠着这东西就断定我是个守护者?你的标准可真比电影里的月神还要糟,顺便说一下,我觉得那个月神的标准就已经糟透了。” 

    “我可没说是因为那个才觉得你是个守护者。”哈利瞪了德拉科一眼,当然这早就成为习惯的动作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只能抬起屁股向沙发的另一头挪了挪,确保自己离那只脚远一点。“还记得你加入第一年的那次突袭么?”哈利问道,“就是你为了救你们学院的几个低年级孩子的那次。那天你被好几个恶咒同时击中,躺在临时医院,浑身是血,帕金森在你身边哭着骂你是个蠢货……”

    “嘿波特!你偷听我们说话!”德拉科愤怒地皱起眉,但却没阻止哈利继续说下去。

    “我从没见她哭的那么伤心,当然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你是她唯一在世的亲友了,我真觉得那时候她就快要绝望了。然而你,马尔福,你将你那只血糊糊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个笑脸。你对她说,你的命不值钱,得多救几次人才有赚头。所以你让她放心,因为在你觉得赚够了之前你都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轻易死去。”哈利说到这儿猛地停了下来,他们通常都习惯不将故事讲完整。完整总意味着要将不该提及的东西再次连血带肉的扯出来,而那些东西都是打断骨头后仍旧粘连在上面的血管神经肌肉组织,除非彻底坏死,否则都会像是野火燎原那样痛得天翻地覆。

    看着哈利像是在压抑疼痛那样长长喘出一口气,德拉科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去摸睡衣口袋里的烟盒——那个精美的金属盒子总被擦拭的发亮,那是潘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就在他刚满十八岁,并且真以为战争已经完全结束的那一年。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烟顺着气管游向肺部再冲上鼻腔,“潘西没活过第一年。”德拉科吐出一圈白烟,将声音压得很低,“我答应了她好好活着,她却没兑现她的诺言。”

    “但后来你为她报了仇。能报仇雪恨的人不多,你该庆幸。”哈利有些漠然地接过话。在余光中,他看到德拉科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将手里还剩半根的烟按进烟灰缸——那里头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八成是在看电影的时候德拉科丢进去的。

    看到德拉科又抽出一根烟哈利皱了皱眉,“你抽的太多了。”他说着忍不住凑上前想要将烟盒拿开,他本以为这动作会激怒德拉科,但并没有。德拉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儿,任由哈利将他握在手里烟盒拿走,更将他嘴边的那一根烟挪开搁进了自己嘴里。

    “抽不起烟了么破特?”他看了一眼哈利,露出了一个带着点邪气的锋利笑容。

    哈利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将那根烟点燃,透过腾起的一丝白烟,他看到德拉科坐起来,直直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几乎像是把刀。

    “告诉我,波特,我的烟是不是特别好抽?”德拉科问道,他慢慢靠近哈利,瘦削却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哈利眼前的光,几缕金发盖住他的脸孔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在笑。“感觉如何?”他耐着性子追问道,“是不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时就能飞起来,就像骑扫帚那样?哦,或者会比骑扫帚还要好,因为脑子也会变得轻飘飘的,过去的那些不怎么样的恶心回忆,刷的一下,就又变得白白净净了。?”

    哈利夹着烟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他听到德拉科在他耳边冷笑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到德拉科仰起来的脸上是一种天真的戏谑,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看见死亡,或者一个将死的老者凝视着新生,“已经忘记了那些血淋淋的玩意儿了是么?是不是觉得又轻松,又愉快,舒服的像泡在浴缸里?哦真有趣!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波特,那么脆弱,还是那个百毒不侵的黄金男孩么?当然不——因为该死的黄金男孩就不该这么舒服!”在哈利反应过来之前,德拉科已经将那根烟夺过来狠狠碾碎在烟灰缸里,他看着哈利,几乎将嘴里的每个字都在牙齿间磨了一遍才吐了出来,“波特,你他妈怎么就能觉得舒服?你踩过那么多人的血,看着那么多人在你面前闭上眼,他们的死都是你下的命令,就算他妈的死有余辜死得其所,你也不能就用一句话……”  

    “我没觉得舒服,马尔福。”哈利打断他,他抬起眼睛望着德拉科此时正升腾着几丝纤弱火焰的双眼,脸上的神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静,像是在暗流之上又深又广阔的海面,“你说的那种感觉,我从来都不会感受得到。”他的声音冷静又清晰,德拉科愣了愣,看着哈利再度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你的烟里一直含有缓和剂和镇静剂的混合物,这个来自于你的配方甚至还能让它有一些掩盖糟糕记忆的功效。庞弗雷夫人早就告诉过我,你们很多人都抽这种香烟,甚至在战后也没有停用。好在你现在已经减少了魔药用量,不会对神智造成损害。”哈利没错过德拉科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愕,他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很遗憾,因为我过去遭受了太多次摄魂怪的攻击,基本上所有安抚性的积极魔药成分早就对我无效了。所以你这东西的好,我感觉不到。”哈利闷闷笑了一声,那两根夹着烟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而你说的那些,该死的该被忘了的玩意儿,我他妈却记得比谁都清楚。”

    “你能想象么,每一场战争,每一次屠杀都好像近在眼前。血像是雨一样淋在身上,踩在炸碎的尸体里行军,那些计划失败导致的死伤数目和一封封签过去的战亡通知书,对了,还有一些复仇。还记得么,你为帕金森报仇的那次,梅林啊那家伙死得可真够惨的!你差点用神锋无影把他削成肉片。”

    哈利似乎是想笑,但是他的脸和眼睛都烧得厉害,德拉科似乎都看得出来它们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他看着哈利干巴巴地挤出一个不自然的惨淡笑脸,在狠狠吸了几大口烟后将烟蒂捻进烟灰缸里。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德拉科听见哈利爆出了一声哽咽,烟雾中他的表情看起来是一种一点点被沥干了欢乐的悲伤,他好像又被拖回了战场,又被放在了摄魂怪的嘴边。

    “我真抱歉,”他摇着头,抬起一只手狠狠搓揉着镜片后头的眼睛,“马尔福。我……真抱歉,我知道不该派潘西去执行那个任务,那太危险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她能看懂那个要塞的秘密通道的地图,只有她……那么多人看着我,要让我在那个决议书上签字,我一直都没办法下笔,直到猫头鹰又送信来说我们部署在要塞周围的所有潜伏部队全部被剿灭了,驻守在那儿的几乎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们参战的时候才上一年级,他们……我真的不得不那么做……很抱歉……”

    哈利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淌下来,这让他们都始料未及。德拉科看着他不断抬手狠狠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眼泪就像是冲破了河床滔天卷地的水流,将他整个身体都泡进了泪水里。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试过这样畅快的流泪,无论是邓布利多的死还是小天狼星的离开,他的眼泪都是压抑而有限的。就好像之前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诫他不可以轻易流泪,手把手教他活得像个怎么都填不尽的枯井。他不断被风雨侵袭,因为雷霆、霜雪、甚至更可怕的际遇变得年岁苍苍斑斑旧迹。直到今天,那些不断往下沉积的重担终于凿破了厚重又粗粝的岩石层,井水涌了上来,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泡的发软发胀,在他身体膨大着叫嚣着,而他毫无选择,必须得将其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宣泄出来。

    哈利深深呼吸着,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表述再度完整,但最终却只能说出几个断续的抱歉。德拉科没办法再说话了,他坐在那儿,看着那个之前看起来总是毛躁自信气势汹汹的家伙,此时在两个沙发软垫和厚毛毯的拥簇下像一个疲惫而受了无尽委屈的孩子,他缩紧了肩膀,如同躲避什么似的将脸埋进手掌里,任由泪水不断淌下来。他没有选择的朝那个方向挪了挪,搭上了哈利微微打颤的胳膊,而几乎就在他的手刚一触到那片温暖皮肤的瞬间,他就看到哈利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便抬起了头。

    “嘿,”德拉科眨了眨眼睛,凑上去深深看向哈利此刻通红的翡翠色双眼。“别这么说,波特”,他摇了摇头,哈利看着德拉科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从没尝试过这么近距离的和德拉科对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中先前跳动着的火焰已经消失了,一点点柔和又脆弱的银色微光正在里头颤颤的流转着,这让哈利想到了在一年级他曾和德拉科在禁林里看到的独角兽血,银白色的,闪着珠光,如此纯净又如此忧愁,他几乎就要以为德拉科在这一刻通过眼神对他施了一个摄神取念的魔咒——让他突然间不再对自己所做过的任何一件,曾经损害过德拉科的事而心怀愧疚。

    但他知道德拉科并没有。他只是那样望着他,就好像能直接穿透他的灵魂,抵达所有比伏地魔曾经挖掘过的更深邃更黑暗的角落。哈利无法说话,只能回望他。 

    “别说抱歉,波特。你不欠我什么,你从不欠我什么。打从你在最后组队的时候走向我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什么都不欠我。”德拉科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厚厚的冰层开裂,哈利似乎都能听到冰川随之塌陷的巨响。

    最后组队,是的,哈利记的尤其清楚。那是战争第二阶段的初期,那时候马尔福全家刚刚加入凤凰社。德拉科几乎每天都在拼了命一样的接受训练,而他也一样。在集训结束的时候,时任凤凰社临时司令的麦格教授要求他们两人一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机动性和灵活性。所有人都可以自由选择战友,而哈利,在当时选择了和德拉科一组。

    “波特,你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么?”哈利感到德拉科的手正慢慢收紧,他攥紧了他的手臂,一瞬间哈利感觉他们又回到了战争年代,每次腹背受敌的时候德拉科都会用这种力道攥着他,一起奔逃出地狱或者一起直面死亡。而相比手上的力量,德拉科的声音简直轻柔的过分,哈利不知道德拉科是故意要安慰他还是的确发自内心,但他的心确实因为那带着点冰冷的声线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你,你走向我,坚定的好像摩西过红海。你周围的一大圈人给你腾出一条路,你就那样向我走过来。然后你冲我伸出手,对我说,马尔福,我跟你组队。”

    哈利当然也记得那一刻,那是一个傍晚,火烧云在天幕上映出一大团像是血渍一样的艳红,德拉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操场边上。他穿着一件下摆上沾满了泥渍的黑色袍子,胳膊上绑着一圈绷带,淡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动起来,露出他同样绑着绷带的额头。他就那样环着手臂,冷眼看着所有刚刚组建的小组,他们旁若无人地交流着,每个人都在夕阳的光辉下闪闪发光,好像仅仅这个仪式就可以拯救巫师界于水火。直到哈利横穿过操场,穿过那一群人,对他伸出手。然后,哈利看到面前的男孩愣住了,就好像是一秒钟那么短又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在天空中的红霞彻底被黑暗堙没之前,德拉科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哈利的那只手。 

    “波特,你知道我从来不信神,从来不信。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你带领着走出埃及的以色列人,我前头是旷野后头是追兵,这一秒活着下一秒就会死。但是你——”德拉科顿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接下来每个字的吐息还像一开始那样平缓而温和,“上帝派你来带领我我跨过红海,奔赴旷野,让我可以不再看背后,不再回望自己那些被唾弃的不堪回首的过去,直视前方。”

    “虽然,你知道,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曾颓废绝望过,我相信你也有,可即便是在你沉迷致幻魔药几乎丧失战斗力的那段日子,波特,我也从来,从来都没试过怀疑你。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们真的像以色列人那样在旷野待上四十年,你终究会带着我们走出去,走向胜利,走向光明。”

    德拉科说着抬起手在哈利的脸上飞快地擦了一下,就像是擦眼泪似的——但哈利知道自己早已停止流泪,在德拉科抬手之前他早就将最后一滴眼泪擦干了。他在想或许德拉科只是想碰碰他的脸,以确定面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毕竟他之前抽了那么多含有安神成分的烟草。而就像他所认为的那样,哈利看到德拉科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是确认了面前的一切只是个梦。接着,哈利听到德拉科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哈利”,德拉科的声音温柔的好像这个名字是一团烟一团雾,他小心翼翼在心底将它存了好多年,稍一用力就会散逸。 

    “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幼稚,但我不愚蠢。我知道你和我组队肯定有你自己的缘由,利用或者是制衡,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为此你不得不向前食死徒伸出手,不得不和差点毁了霍格沃兹的混蛋为伍。我总想着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办,可那答案真是够讽刺的。”德拉科自嘲地笑了笑,“我想我一定会在你加入凤凰社的那一刻,就用魔杖将你钉在我们练习神锋无影的木桩上,或者给你个什么诅咒,或是魔药让你不得不在任何时候都乖乖听话。因为你这么多年都该死的招人恨,这么多年都死不了,这么多年,都他妈的从没正眼看过我。”

    “而你,哈利,你真可怕。你就那么走过来了,拎着你的破扫帚,身上缠着脏兮兮的绷带,无视了周围的所有人,对着一个丧家犬似的家伙伸出手,甚至,你还对我微笑了一下,我想你肯定不记得了。不管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做,哈利,打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永远也比不过你。你心里揣着我从来没有也不可能会有的东西,那么亮那么吸引人,谁都想真正拥有。而我只有看着你,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做成那些我在内心深处以为正确,却永远没办法完成的事。对我而言,哈利,守护者其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含义,那就是你,也只有你。”

    “可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伟大。”哈利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德拉科睁开眼,他一定能够看到哈利正微微摇晃着的脑袋,但他并没有,所以他只能感受到哈利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并不比他的宽大而富有力量,却温暖如同一个充溢着热血的心脏。而他声音在房间里低低回荡着,就好像那些曾通过喇叭传递到魔法世界各个角落的战时演说,坚定,深刻,充满力量,更富有感情。

    “从一开始,我就希望我仅仅只是哈利,不是大难不死的波特家的男孩。”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每句话积蓄力量那样,哈利紧紧握着德拉科的手,“在战争初期,我和赫敏就预感到了小组的弊端。战争会将世上所有好的东西像绞肉机一样磨得稀碎,更何况是脆弱的人性。果然,到了最后,有那么多人因为自保害死了另一个,还有叛徒,摸不清也看不透。每个人都随时做好准备杀死前一天还和自己睡在一个帐篷的战友,谁也没办法信任任何人。就像你以为的那样,和你组队不是什么军事命令,马尔福,我之所以心甘情愿那么做,是因为这样我可以最大程度的监视你,用你来制衡整个斯莱特林乃至部分纯血家族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叛变了,我可以立马干脆利落地宰了你,不用浪费任何的感情。”

    说到这儿哈利停了一会,他感到德拉科的那只手在他的越发滚烫的手心里剧烈地颤抖着,可他并没有打算放开,反倒孤注一掷地用两只手握紧了他。“在一开始,我们没有人真正信任你,准确的说,没有人能真正忘记你五年级在霍格沃兹的所作所为。可没有人能想到,就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你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一件伤害我的事。相反你救了我无数次,从你第一次替我挡下恶咒差点失血而死,到最后的最后。尤其是那次,你背着我走在冰天雪地里,我的伤口感染严重,整个人趴在你背上烧得人事不省。可奇怪的是我一直能听见你的心跳,一下一下敲着我,那么沉重那么急切,让我不至于就那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我他妈永远都不会相信,一个马尔福会为了我去死,可该死的你却一直都在这么做。”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怀疑过你。这场战争我们打了五年,曾有两年时间我没见过罗恩和赫敏,却一直和你相依为命。到后来,我甚至发现比起任何人我却更在意你。就在最后一仗刚打完的那个早上,我在病床上醒来,被人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浑身都疼得要命。我看到了罗恩和赫敏,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围着我开心地流泪,却没有你。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吓得呼吸都要停了,然后就在我因为魔力失控差点炸掉整个房间之前,你端着一大瓶牛奶出现了。你呲着牙,嘲笑了我的满身绷带,说那瓶牛奶是我的一个爱慕者送的,但是因为我伤得太重不能马上进食,所以你打算替我解决掉。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已经半年没喝过一口牛奶了。我看着你那张脸,你的眼角发青,头上还缠着一圈绷带,你笑得那么得意,我他妈的真想揍你,可我更想……我发现我更想……”

    “更想什么,波特?”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他轻声发问,睫毛不停不停地忽闪着,像是所有不惜放弃一切以投向光明的飞蛾轻颤的翅尖,他靠近哈利,那么近,近得他们都能嗅到彼此呼吸里淡淡的烟草味。然后,在哈利鼓足勇气说出那两个字之前,德拉科的嘴唇已经像他期望的那样,轻轻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哈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感觉得到了德拉科嘴唇上轻微的冰凉,那像是眼泪,却是干燥的,像是在心口上早就结痂的疮疤。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哈利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变得滚烫,他挣扎着,在从一大堆软绵绵的织物里探出手之前,德拉科已经环住了他,他很瘦,当然哈利也是,他们没办法有真正柔软温和的拥抱,就好像他们从开始到现在总得硌着对方才算完,但这并不能阻止德拉科收紧双臂抱住他。哈利的双手环住了德拉科的脊背,他们的嘴唇不再满足于轻轻的碰触,当德拉科的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唇峰时,就好像烧红的钢铁猛地遭遇了冷水,哈利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全部软弱也刺啦一声化成了烟,他那些在战争年月里始终屹立不倒的坚强又如同淬火的利刃般显露了出来,像被守护者夺回的甜梦般安然归了本位。

    直到那个他从旧货店搬来的老爷钟铛铛铛地敲了起来,他们才从这个近乎窒息的吻里放开彼此。哈利的脑袋已经陷进了沙发软垫里,他之前总是硬邦邦支楞在头顶的头发此刻软软地搭在垫子上,随着他呼吸急促的节奏一下下搔着德拉科那颗正埋在他颈窝那儿的脑袋。十二点了。哈利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那里是一望无垠的空荡荡的夜空,只有风,月光,以及几颗惨淡的明星。他没看到任何传说里才会有的人在这个晚上莅临他们的公寓,但那并不要紧。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也最值得期待的东西。他们安然的在彼此怀中静默着,这让哈利在成年后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需要被任何谨小慎微的力量控制住的大大的笑容。

    他再也不用担心任何天塌地陷的骤变,因为好像仅仅是同德拉科在狭窄的沙发上维持着僵硬的一个拥抱,就已经是平生不必再所求更多的快乐。 

    他们不会知道,就在所有人都放弃了在窗户口张望后,圣诞老人的雪橇如约而至,在穿过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后,停在他们的屋顶上。而杰克冻人则挥动起他似乎无所不能的魔杖,将每一缕风中的水汽变成一小朵一小朵的冰花从天而降,落在地面上,窗台上,还有开了一条缝的房间里。而房间里,德拉科.马尔福正端着他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同哈利.波特豪气干云地碰了一杯。

    “圣诞快乐,雪貂。”

    “你也一样,疤头。”

END   


    

彩蛋哟: 

    

    “对了疤头,我得说你在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做的巧克力真是失败透了,棉花糖烤焦了不说,可可的比例也不对。既然我如你所说是个全知全能的守护者,而且被你绝望地暗恋了不知道多久。我认为你完全有必要每天都给我做点巧克力,还有其他更美味的东西。当然,如果你决定献身,那再好不过。”

    “见你的鬼去吧!我已经给你做过好几百顿饭了,而你甚至都还没买过一次牛奶!你这混蛋究竟是怎么做到白吃白喝还腆着脸提要求的?”

    “哦,波特,一个马尔福从来不会轻易去做买牛奶这种掉价的体力活。除非你有一天你答应嫁给我。而在那之前,我建议你还是继续负担家里的采购工作。当然,鉴于我们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放心吧,Daddy会负担起所有的采购费用的。”

    “我能出一倍的钱让你滚么?”

    “不能,波特,你的钱永远没有我多,请谨记这一条。”

    “真后悔当年没用神锋无影把你削成两半。”

    “尽情后悔吧疤头,因为在你可悲的余生,你几乎得天天看着我这张脸。当然,我相信就连你也得承认,你在巫师界不会再遇到比我更标致的人了,而你——等等——什么味?哦该死的!破特,你从哪儿找来的火鸡,妈的!你站住,我也没有吃饱——”

 

真.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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